大革命時期毛澤東的一封親筆信

在臺灣國民黨黨史館館藏檔案中收有大量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的中共領導人文獻，其中包括毛澤東、周恩來、惲代英等一大批早期中共領導人的文稿。關于這些珍貴的文獻資料，雖經(jīng)學者多次介紹，但是仍有一些珍貴的資料不為大家所知。前不久，筆者赴該館查閱資料，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封毛澤東的親筆信函，這封親筆信函保存在編號為“漢15004號”的《中秘處致政治委員會函》的原始檔案中，為毛筆書寫原件。這封信函很短，沒有收錄進《毛澤東年譜》等權威著作�，F(xiàn)全文照錄如下：

平山兄轉政治委員會：

考試孫文大學筆試第七場獲取之干卓君，昨日口試因路遠趕到稍遲，致未與試。今早到弟處請求補試。經(jīng)詢問結果，可列甲等�？煞衲钇渎愤h到遲，準予補試有效。乞酌之為荷！

毛澤東

十月廿九日晨

這封信是毛澤東寫給譚平山轉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的。譚平山是中國具有社會主義思想的早期知識分子之一，1920年8月在廣州參與發(fā)起建立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1921年1月經(jīng)過譚平山等人的共同努力，成立了廣東共產(chǎn)主義小組。第一次國共合作后，1924年1月被選舉為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常務委員，并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主持中央秘書處的日常事務工作。政治委員會，即中國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簡稱“中政會”，創(chuàng)建于1924年。該組織初期是孫中山關于政治外交問題的咨詢機關，并直接對孫中山負責；孫中山逝世后，它由一個咨詢性質的機關一躍成為最高政治指導機關。

孫文大學，即莫斯科中山大學，其全稱為“孫逸仙中國勞動者大學”，是蘇聯(lián)政府和共產(chǎn)國際為紀念孫中山、繼續(xù)加強對中國革命的指導和為國共兩黨培養(yǎng)后備干部而創(chuàng)辦的。1925年8月27日，聯(lián)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同意成立組建孫逸仙中國勞動者大學促進會”。9月17日，學校的各方面籌建工作基本完成。莫斯科中山大學籌建完畢后，隨即開始招生，首批國內(nèi)派出的赴莫斯科學生共計300余人于1925年底抵達莫斯科，從此開始了他們在中山大學的學習生活。1926年春夏，國共兩黨又分別選送了數(shù)批學生，至1927年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以前，中山大學共招收兩期學員，總數(shù)大約有600余人。

信中提到的干卓（1898—1937），字冠洲，浙江青田人。1924年干卓考入黃埔軍校第二期工科工兵隊，參加過1925年3月第一次東征棉湖之戰(zhàn)。畢業(yè)后留黃埔軍校第四期任中尉區(qū)隊長，不久，調(diào)校長辦公廳少�？茊T。1926年6月被選派至蘇聯(lián)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1936年6月，奉命派往中國駐蘇聯(lián)大使館，曾代理首席武官。1937年因參加蘇聯(lián)軍事援華談判，積勞成疾，11月病逝于莫斯科，年僅39歲。編著有《政訓工作》《防空之研究》《國民防空要覽》《太平洋問題與中國》《印度之研究》等書。

莫斯科中山大學成立后，1925年10月7日蘇聯(lián)顧問鮑羅廷建議國共兩黨迅速選派學生赴該校學習。隨后廣東國民政府成立了由汪精衛(wèi)、譚延闿、古應芬組成的選拔委員會，鮑羅廷擔任該委員會主任，立即著手在廣州、上海、北京、天津等地選拔學生赴莫斯科學習。

廣東地區(qū)學生的選拔主要是通過考試來進行的。報考人員先到國民黨中央委員會辦公廳填寫一張報名卡片，無須出示文憑或任何其他證書，亦無年齡限制，之后由資格審定委員會對考生資格予以審核，通過后確定筆試日期。筆試在廣東大學禮堂進行，考題是寫篇《什么是國民革命》的論文，不考其他科目或外語。筆試后，公布入選名單，然后再進行口試�？谠囉蓢�民黨中央委員甘乃光主持，著重考時事政治。經(jīng)過以上程序后，在當時總計1030名報考者中，共錄取學生147人。毛澤東時任國民黨候補中央執(zhí)行委員和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是負責口試的考官之一。

關于信函的日期，文中最后署的是10月29日，結合該檔案中中執(zhí)會秘書處公文處理登記表來看，可以確定信寫于1925年10月29日。在這份標明收字第1925號的公文處理登記表上，明確信函收到時間為1925年11月1日，“寄者姓名或機關”欄登記為毛澤東，“事由摘要”欄填寫內(nèi)容為：“考取孫文大學之干卓君，經(jīng)補行口試可列甲等，可否有效，請酌定�！迸赃吿幚砬闆r欄注明“已代轉，春雨十一月一日”。從信中的內(nèi)容來看，干卓已經(jīng)通過了第七場筆試，但是因為路途遙遠，未能趕上口試，第二天找到毛澤東進行補試，補試后毛澤東發(fā)現(xiàn)他成績優(yōu)異，于是寫了這封信，希望能夠考慮特殊情況將其錄取。

類似這樣的情況還有一起，在這份檔案中還保存著一份中國國民黨國民革命軍第三軍特別黨部寫給譚平山的信，其內(nèi)容亦是解釋幾名未能參加考試同志的具體原因，希望能夠給予其深造機會。原函內(nèi)容如下：

平山先生，鑒此次考送孫文大學學生，敝部職員馬西藩、高煊、楊可大、賴紹明等，因隨第三軍往小北江安撫川軍作宣傳組織調(diào)查等工作，以致未能及期投考，殊為遺憾�，F(xiàn)該員等自連縣歸來，對于留學孫文大學極具熱心，擬請先生設法派送以資深造而免向隅。特此函達，敬頌黨祺！

中國國民黨國民革命軍第三軍特別黨部啟十月廿九

收到毛澤東和第三軍特別黨部的情況說明信函后，譚平山和林祖涵（林伯渠）聯(lián)名致函政治委員會，原函內(nèi)容如下：

逕啟者，因國民革命第三軍特別黨部職員馬西藩、高煊，前因隨該軍出發(fā)安撫川軍，以致未能應考莫斯科孫文大學，現(xiàn)馬高二同志工作完畢反省，對于孫文大學極具熱心，請酌予設法派送，以宏造就為荷。此致

政治委員會

譚平山 林祖涵

從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秘書處給政治委員會的信函來看，譚林二人只提到了馬西藩和高煊二人，而并未提及毛澤東信函中的干卓，這說明干卓補試的成績很可能未能獲得認可。當然，譚平山亦有可能另寫一封信向政治委員會推薦干卓，但筆者查閱了該組檔案中1925年11月秘書處給政治委員會的所有信函，均未發(fā)現(xiàn)相關內(nèi)容。事實上，干卓也并未被第一批錄取，而是于第二年（1926年）6月選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的。且從毛澤東關于第一批赴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生的名單來看，譚林信中所提到的馬高二人赴中山大學一事，亦未獲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的批準。盡管推薦信函并未發(fā)揮作用，但是毛澤東愛惜人才，希望青年才俊獲得深造的心情躍然紙上。這些檔案對研究大革命時期中共領導的革命運動，特別是毛澤東在這一時期的革命活動，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

（黃家猛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12CZS030］前期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