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泗橋戰(zhàn)役始末及真相

作者:余瑋    發(fā)布時間:2014-10-27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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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北有趙州橋,南有汀泗橋。”汀泗橋位于鄂南咸寧,始建于南宋,橋東群山疊嶂,橋西湖泊密布,地形險要,是兵家必爭之地,后因北伐汀泗橋一戰(zhàn)而蜚聲海內外,成為“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國家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紅色旅游點。

名垂青史的北伐經典戰(zhàn)役為什么發(fā)生在這個“湖北南大門”?當年帶領葉挺獨立團攀山過嶺、悄無聲息地迂回到敵后陣地的當地農民到底是誰?吳佩孚是否到達過汀泗橋親自督陣?北伐軍第七軍、第八軍是否參加過汀泗橋戰(zhàn)役?筆者邊尋邊訪,一路記錄,一路沉思,穿越在歷史與現(xiàn)實的煙云中。

今天,汀泗橋靜靜地橫臥在汀泗河上,潺潺的河流訴說著昔日那悲壯而光輝的歲月……

魏家塘打響第一槍

1926年7月9日,蔣介石就職北伐軍總司令,誓師北伐。北伐軍有8個軍10萬余人,右翼由第一、二、三、六軍組成,從廣東進入江西、福建;左翼由第四軍十師、十二師、葉挺獨立團,第七軍,八軍組成,從廣東出發(fā),進入湖南、湖北。

北伐軍在兩湖戰(zhàn)場的主要對手是吳佩孚。吳佩孚在軍閥戰(zhàn)爭中拼殺半生,創(chuàng)造過不少軍事奇跡,自稱“百戰(zhàn)之雄”。他苦心經營的汨羅江防線被北伐軍攻破后,決定在鄂南的汀泗橋、咸寧、柏墩一線組織防御,阻止北伐軍向北推進。汀泗橋素有天險之稱,東面高山聳立,且南、北、西三面當時均為大水包圍,粵漢鐵路經過此處鐵橋貫通南北。翻開《四邑公堤志》,當年的水文記錄赫然在目:“1926年秋,長江洪水暴漲,江水由赤磯山決口,豐水塘、蔡家店、茅燭花、九灣盧4處共潰口1585米,江水倒灌金水流域,武昌、咸寧、嘉魚、蒲圻4縣淹沒。汀泗橋除了塔垴山等高處外,其余田疇一片汪洋。西南岸到東北岸,只有連接東街、西街的石拱橋和西北邊京廣線鐵路橋可以通過。”

北伐軍取得汨羅江大捷后,陸續(xù)占領了岳州、通城、羊樓司等重要城鎮(zhèn)。吳佩孚心急如焚,令其部將宋大霈、董政國收集殘部萬余人,以宋任指揮,據守汀泗橋;令其武漢方面陳嘉謨部萬余兵力南下馳援;并親率其精銳部隊陳德麟、劉玉春所部晝夜兼程南下。

當時,中共湖北省委特派員漆昌元、劉子谷等來到蒲圻(今赤壁)發(fā)動組織群眾支持北伐。他們從蒲圻籍的黃埔軍校生邱壁山、劉鳳鳴那里得知北伐軍進軍路線和戰(zhàn)事進展順利的情況后,立即加緊了迎接北伐大軍的準備工作以及對北洋軍閥士兵的宣傳、瓦解工作。8月24日上午,北伐軍唐生智部在蒲圻人民的一片歡呼聲中,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這座古城。沿途都有農協(xié)設立的茶水站,給士兵送水、送飯,還組織運輸隊,為部隊送子彈、抬傷員、當向導、提供情報。

一時間,駐湘潰敵乘坐火車后撤,直系主力向南挺進,準備與入鄂北伐軍決戰(zhàn)。第四軍的當務之急是先于敵人占領蒲圻的中伙鋪車站,截斷粵漢鐵路,扼住潰敵退路。然而這確實是個艱巨的任務,受領任務的部隊必須在30個小時之內強行軍100多里,翻越三座高山和兩條河流,在行軍途中還可能與潰敵相遇或被南下的直系部隊主力咬住。

“哪個部隊愿意擔任搶占中伙鋪的任務?”在軍事會議上,第四軍代理軍長陳可鈺一連問了三遍,手下將領面呈苦色,無人作聲。最后,陳可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葉挺身上。葉挺不說二話,當即接受任務。來自兩廣和湖南的戰(zhàn)士善于爬山,加上經過反復拉練,葉挺獨立團將士練就了飛毛腿的本領,他們急行軍,出通城,過崇陽,于25日拂曉到達汀泗橋南15公里的中伙鋪火車站,在附近隱蔽起來。

中伙鋪火車站的鐵路工人告知葉挺獨立團,有一列兵車正從蒲圻開往汀泗橋,馬上就到中伙鋪。葉挺立即命令獨立團第二營沿火車站散開,形成包圍狀,其他營相機行事。這列火車載著向汀泗橋撤退之敵——湖北暫編第三師孫建業(yè)部第二團官兵,剛駛入中伙鋪火車站,即被葉挺獨立團截住。經過1個多小時激戰(zhàn),敵第二團被完全解除武裝,敵團長李精明(一說李金門)、營長鄒化高等軍官20多人和士兵300多人成了俘虜。葉挺獨立團由此一舉切斷了湘敵北撤的通道。

8月25日晚,吳佩孚率嫡系部隊到達漢口,一下車,迎上來的湖北督軍陳嘉謨便告之汩羅江防線全部被南軍突破了,他們正向鄂南方面奔來……吳佩孚萬萬沒有料到局面竟惡化到如此地步!回首1921年4月,吳佩孚曾據守汀泗橋,湖南軍閥趙恒惕率湘軍數萬進攻,受創(chuàng)敗退,吳佩孚大獲全勝,名聲大振。因而此番吳佩孚想憑借天險,重演故伎。他連夜在督署召開軍事會議,擺出了準備拼命的架勢,擬死守汀泗橋。

為取得戰(zhàn)場的主動權,北伐軍決定集結第四、七、八軍協(xié)同攻堅,主攻任務交給第四軍。8月26日黎明,北伐軍各部按作戰(zhàn)計劃,向汀泗橋進擊。其中,第四軍分3路向汀泗橋挺進:第一路從蒲圻的中伙鋪出發(fā),沿鐵路兩旁向汀泗橋挺進,以十二師三十五團為先鋒,葉挺獨立團、炮兵營及師部相隨;第二路以十二師三十六團一營為前衛(wèi),從石坑渡向梅董、張興國方向前進;第三路以十師三十團為先鋒,二十九團為中鋒,二十八團及炮兵營為后備隊在二十九團后三里相隨,從峽山沖出發(fā),向駱崗亭挺進。

當日上午10時半,擔任前衛(wèi)的北伐軍四軍十二師三十五團一營,率先到達汀泗鐵路橋南2公里處的魏家塘,在附近的高櫧山、八丁山與北洋軍交火,打響了汀泗橋戰(zhàn)役第一槍。這兩座山是北洋軍的前哨,此處部署了約兩個連的警戒部隊。

三十五團一營是加強營。經過幾次沖鋒,敵人兩個連的警戒部隊退到汀泗鐵路橋北。三十五團一營相繼占領了高櫧山、八丁山、永家山、王家林山,以及鐵路橋南幾百米處的馬家山。敵人的大炮被三十五團的炮火擊壞,便在橋北用3挺機關槍向橋南掃射。北伐軍三十五團從鐵路橋往北連續(xù)3次沖鋒,均被敵人擊退,三十五團前衛(wèi)營傷亡過半。

沒多久,葉挺獨立團和四軍軍部趕到魏家塘。因陣地較小,四軍只派三十五團正面進攻,將兵力部署在汀泗橋河南岸鐵路以及鐵路西邊的龔孫雷、王寶鐵、嘴上張、寶塔張高地上,其余在高櫧山、八丁山、永家山、王家林山和馬家山一帶休整。這也是為了麻痹敵人作的考慮。

北洋軍在鐵路橋上架設了鐵絲網,退到橋北的敵人集中火力把大橋封鎖起來。當日下午,敵第一軍官團團長劉維黃抽出1/5兵力組成奮勇隊,用強大的炮火作掩護,往鐵路橋南沖來。北伐軍十二師三十五團抵擋不住,往后退卻。駐在魏家塘四軍軍部受到嚴重威脅,軍部急調葉挺獨立團投入戰(zhàn)斗。

駐在軍部右后側的葉挺獨立團二營營長許繼慎,接到葉挺“即刻上前馳援軍部”的命令后,振臂一呼:“跟我上!”戰(zhàn)士們繞過軍部往北沖鋒,在敵軍突擊隊后面發(fā)起進攻。猛烈的槍聲使正在往南沖的敵軍突擊隊陣腳大亂,敵第一軍官團這1000多人是大刀隊和手槍隊,沒有槍托和刺刀,雙方肉搏時,手槍失去了作用,死傷過半,其余潰退到鐵路橋北。

血染汀泗河

吳佩孚的部隊又稱北洋軍、北洋兵;北伐軍又稱北伐兵、國民革命軍、國軍。咸寧當地農民不知道這些名稱,筆者尋訪時他們稱從南方往北方打的叫南兵,稱從北方往南方打的叫北兵,說汀泗橋戰(zhàn)役是南兵打北兵。

住在汀泗橋鎮(zhèn)竹長街47號的馮老太太,出生于1919年。言及北伐的歲月,老人記憶猶新:“南兵(北伐軍)來了,我們小孩跟著大人拍巴掌:歡迎!歡迎!我們那個時候就知道,穿灰色衣服的是好兵、是南兵,他們子彈圍在腰上!

1926年8月26日10時30分,北伐軍第四軍十二師三十六團從聶家港進入汀泗橋東張興國一帶,搶占高地。炮打對面的豬血鋪后山敵陣地,然后以間歇火力網壓住敵人兇焰,伺機突擊。

連日急行軍,官兵疲勞饑渴。三十六團輜重隊隊副黃和春率領隊員將全團行李、伙食擔迅速搬運到達,并趕快做飯。飯后,團部派出幾個熟悉水性的士兵,到汀泗河秘密偵察河水深度。經過了解,北洋軍已將船只擄過北岸,并在汀泗河上游淺水處及河心插上尖刀和竹簽,于是三十六團來到上游石頭嘴淺水處過河。三十六團二營營長率部向塔垴山沖鋒數次,敵軍居高臨下,用機關槍瘋狂向我軍掃射。尖刀連疏散隊形,偵察敵人陣地配備情況,待增援部隊到來。

26日凌晨4時,北伐軍第十師所屬的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團從峽山沖啟程,經周家灣、張家橋,來到汀泗橋駱家塆。十師3個團趕到張興國后,十二師三十六團則西移陣地,將原陣地交給三十團。二十九團、二十八團向汀泗橋東南展開,占領艾嶺徐后山(后夷為平地)高地。在形成對敵軍陣地半月形包圍后,郭恩演炮兵營成扇形散開,向塔垴山轟擊。

26日上午,四軍代理軍長陳可鈺、黨代表廖乾吾帶領十師、十二師師長親臨汀泗橋南的前線偵查地形,只見地勢險要、河水泛濫,心中有些焦急。當時,四軍主力沒有集中,與七軍、八軍也未取得聯(lián)系。三十六團團長黃琪翔說,我軍士氣旺盛而裝備不良,勇于進攻而不善于防御;而敵人的情形完全相反,如果不迅速、徹底改變戰(zhàn)局,吳佩孚援軍明天到后,我軍就陷于被動。他建議不惜任何犧牲,全線夜襲,突破敵人高地,挽救危局。獨立團團長葉挺主張速戰(zhàn)速決,建議繞道古塘角,抄襲敵后。

陳可鈺十分贊許,決定8月27日凌晨2時為總攻時間。命令十二師為左翼隊,三十五團從鐵路西側用機槍、大炮進攻鐵路橋北,將大部敵人吸引到鐵路附近,擇機沖過橋北;三十六團向細洋旗垅、紅花院、石拱橋、竹廠街一帶涉水,正面進攻塔垴山;二師為右翼隊,三十團向竹廠街至現(xiàn)汀泗橋小學一帶涉水,進攻塔垴山;二十九團向現(xiàn)汀泗橋鎮(zhèn)林業(yè)站、馬垴嶺、豬血鋪一帶涉水,進攻塔垴山;葉挺獨立團繞到塔垴山北坡,從敵后沖上塔垴山;二十八團從張興國迂回到尖山寺、山窩廖、朱家灣火車站、萬安春一帶,截斷敵人退路。

26日下午,三十六團、三十團、二十九團從塔垴山西南、正南、東南3個方向涉水沖鋒,因敵人居高臨下瘋狂掃射,北伐軍死傷30多人,30團團長戴載受傷。三十五團1個營在鐵路橋上沖鋒多次,都未沖過。他們在北橋頭與敵人展開肉搏之時,橋附近的敵軍窮兇極惡地向橋上開槍開炮,肉搏雙方無一生還,汀泗河一時被鮮血染紅。

當晚,視野僅及咫尺。三十五團故意將馬燈掛在汀泗橋火車站西邊鐵海坡樹上,吸引汀泗河對面的北洋兵朝茫茫樹林中放槍,耗其子彈。晚上8時,根據北伐軍四軍十二師師長張發(fā)奎的命令,三十六團一、二營渡水偷襲塔垴山敵人中央陣地,被敵發(fā)覺,遭到密集火力掃射,死傷幾十人。官兵們在槍林彈雨中,隱蔽前進,不予還擊。與此同時,十師三十團、二十團也趁黑夜急速逼進敵人陣地塔垴東邊山腳下,遇敵一槍不發(fā),只用剌刀。

當晚12時,十二師三十六團三營、一營部分戰(zhàn)士先后涉過200米寬的汀泗河,秘密潛伏在塔垴山下水邊。27日凌晨1點多,十二師三十六團三營營長歐震、一營營長兼團偵察隊隊長梁秉樞帶領60多名戰(zhàn)士,趁夜色掩護坐上汀泗河順流而下的十幾只小木筏,從火車站一帶鐵路邊向北岸搶渡。在接近對岸時遭到敵人機槍掃射,梁秉樞受傷,1個排長和部分戰(zhàn)士被洪水沖走而犧牲。四軍炮營立即開火支援先遣將士。第二輪渡河開始時,敵人機槍又響起來。北伐軍4發(fā)榴彈飛向對岸塔垴山上,在敵群中爆炸,敵人機槍立即啞了。接著連續(xù)發(fā)射,敵軍被炸得東躲西竄。

居住在汀泗橋鎮(zhèn)東正街36號的董永今老人出生于1923年,雖然汀泗橋戰(zhàn)役打響時他尚年幼,但他從小就聽附近的老人講過這場著名的戰(zhàn)役。他告訴筆者,汀泗橋鎮(zhèn)鎮(zhèn)東是一片起伏連綿的山崗,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名叫塔垴山,葉挺獨立團曾同吳佩孚的北兵激戰(zhàn)的陣地就在這片山崗之上。董永今回憶說,當年淹了水,因為打仗許多人都跑了,一個沒跑的王姓鄰居曾多次跟他講:“當年街上淹水一尺多深,被打敗的北兵用裝煤油的大鐵桶墊在水中、上面鋪著木板,一邊踩著木板向后撤,一邊扳動扳機,胡亂地往背后放槍!

攀山過嶺的夜襲

1926年8月27日凌晨2時,葉挺獨立團來到塔垴山北坡肖家街后山窩。與此同時,十師二十八團在汀泗橋鎮(zhèn)古塘村尖山寺、山窩廖,朱家灣火車站、背底萬布防,截斷吳軍退路。

不少史書記載,北伐軍在汀泗橋之戰(zhàn)正面強攻不下的情況下,由當地一位農民帶路繞道塔垴山后面,最后前后夾擊而取勝。這個帶路的農民是誰?社會上流傳著多種說法:或是北伐軍中一位汀泗橋籍的連長,或是汀泗橋街上一位搬運工人,或是汀泗橋附近一位姓江的個子不高的農民,或是咸寧縣籍農民,或是附近蒲圻籍農民……莫衷一是。

鄂南文史學者陳大銀曾對汀泗橋、賀勝橋兩橋決戰(zhàn)的地方作過深入調查研究,對北伐軍帶路農民之事進行了反復考察、核實,他認為汪遠福是汀泗橋之戰(zhàn)中為北伐軍帶路的農民。

汪遠福,祖籍蒲圻,出生于1901年,解放前已去世。早年,他在汀泗橋彭碑、赤崗、古塘角一帶走村串戶理發(fā),對那一帶道路比較熟。當年葉挺率領獨立團到達汀泗橋的時候,已經有數千人犧牲。葉挺非常清楚要想從正面突破吳佩孚位于汀泗橋北塔垴山上的主陣地已不可能,于是安排幾個先遣人員到汀泗橋南對面山腳下去請農民帶路。當年8月16日,先遣人員從魏家塘東跨鐵路,往東南行10多里,來到梅家,想從當地農民那里打聽一條路繞過敵軍防線。這個時候,汪遠福在梅家剛給村民剃完頭。

面對先遣人員的詢問,一聽是給兵帶路,在場的人都吞吞吐吐,最后指著汪遠福說:“他是港北面的,對汀泗橋的情況熟,就請他帶你們去吧!”汪遠福也怕“惹麻煩”,在硬著頭皮答應給北伐軍帶路時,要梅家的鄉(xiāng)親對此事保密。

雙方約定傍晚出發(fā)。天漸漸黑了,葉挺獨立團戰(zhàn)士一進村,汪遠福就放下理發(fā)工具,在前面帶路。他們經過四甲王、袁家,跨過篾箍橋,出聶家港,穿過絲茅窩,從在舒闞對門山往西南方向進山。帶著葉挺獨立團沿著米埠垅上坡后,汪遠福用手指著前面的山間小路說:“筆直上去是古塘角,那就是塔垴山的后方,你們自己上去吧!

說完,汪遠福轉身就準備跑,卻被葉挺叫住了。汪遠福心頭一緊,但沒想到葉挺對他說:“我們也不要你上去了,再上去就危險了,子彈不長眼睛。給你兩塊銀元,算作酬勞。再給你一張條子,證明你帶路有功,如果我們勝利了,將來到北伐軍來給你記功!蓖暨h福心中的石頭落了地,迅速朝原路返回……

汪遠福并不愿意有更多人知道自己給北伐軍帶路的事,偏偏在返回的路上又遇到了熟人成夕義。成夕義發(fā)現(xiàn)汪遠福是在給兵帶路,就詳細地問了起來。汪遠福把成夕義拉到了一旁,用地方話講了經過,并叮囑他千萬不要聲張。而這個秘密一守就是近50年。直到1972年,成夕義才將這件事告知他人。

當然,當年給北伐軍帶路的農民并不止一個,葉挺獨立團就請了多位農民帶路。第四軍獨立團參謀長周士第曾回憶說:“葉挺在一個村子里找到了幾個農民,調查地形道路!钡谒能娛䦷熑鶊F參謀長李漢魂后來回憶,三十六團也有當地“土人”帶路。

當時,葉挺獨立團一下坡,就到了肖家街后山窩,即塔垴山北坡。至此,葉挺獨立團共繞道40里。1926年8月27日凌晨2時,葉挺獨立團沖向塔垴山北肖家街后山窩。塔垴山守敵除了少數值班的外,大部分在睡覺,有的還以為是援兵到了。就在這時,十二師師長張發(fā)奎的傳令兵發(fā)射穿越高空的信號彈。剎時間,秘密潛伏在汀泗鐵路橋東洋旗垅、紅花院、石拱橋、竹廠街一線山腳的三十六團,竹廠街口至汀泗橋小學一帶的三十團,以及汀泗橋鎮(zhèn)林業(yè)站、馬垴嶺、豬血鋪一帶的二十九團將士,紛紛沖向塔垴山。

敵人不知道北伐軍從什么地方打進來,亂作一團。雙方激戰(zhàn)至27日凌晨6時30分,塔垴山主陣地和北面的米埠陳、米埠萬、米埠雷、石鼓嶺一帶被北伐軍占領。殘敵跑上鐵路,向北面的咸寧城潰逃。而看見信號彈后的四軍炮營立即摧毀了敵人的護橋工事,十二師三十五團機槍連集中掃射鐵路橋上的障礙物。扼守橋北毛眼角高地的敵人紛紛丟盔棄甲。

27日早上7時許,三十五團得知我軍占領塔垴山后,在炮火掩護下組成4路縱隊強行通過鐵路橋,打擊駐守在鐵路西側的敵人。敵人被迫向東進入鐵路,往咸寧方向潰退。當日9時,吳佩孚苦心經營的金湯之陣土崩瓦解,汀泗橋戰(zhàn)役結束。這時,北伐軍四軍司令部從魏家塘移至汀泗橋東街竹廠街附近,同時命令葉挺獨立團、三十五團追擊向咸寧城潰逃之敵。

今天,在位于赤崗村石嘴山腳下的東正街,筆者順利地找到一棟歐式的二層磚混樓房,這就是葉挺獨立團指揮部舊址。這棟磚混樓房平面呈正方形,邊長12.6米,面闊三間,整體結構保持完整。當年汀泗橋戰(zhàn)役打響時,葉挺獨立團主力部隊就駐扎在此。在當年的北伐軍駐地赤崗村,可以看到一口古井。時至今日,古井依舊清澈見底。當地人介紹說,這口井為當時的北伐戰(zhàn)士提供了大量清潔的水源。

1917年5月出生的汀泗橋鎮(zhèn)古塘村一組高趙自然村村民高賢德曾回憶說,北洋軍住進高趙七天七夜(即1926年8月21日至27日),霸占包括他家在內8戶人家的住房、被服、大米和菜肴,被趕出家的人們只得住在茅廁里或野外。筆者在鄂南地區(qū)采訪期間,聽到當地一首流傳至今的相關民謠:“北風刮起大雪飄,如今世道太糟糕;軍閥混戰(zhàn)無寧日,苛捐雜稅多如毛,窮苦百姓受煎熬。叫聲情姐莫心焦,北伐大軍出發(fā)了。參加工會與農會,打倒軍閥和土豪,北伐成功樂逍遙!

相反,北伐軍戰(zhàn)士目的明確,士氣高昂,不虐待俘虜。十二師三十六團參謀長李漢魂回憶,北伐軍善待俘虜,放下武器的不予追究,允許領取路費回家,傷病員也給予包扎或送野戰(zhàn)醫(yī)院治療。

27日上午11時,獨立團占領了咸寧城。葉挺進入敵司令部時,電話鈴還在響,電話是賀勝橋駐敵打來的,說吳佩孚已到賀勝橋。葉挺立即放下聽筒,令部隊全部出城,把全團布置在咸寧東北文筆山一帶高地,準備迎擊吳佩孚的援兵。同時,張發(fā)奎派三十五團到咸寧協(xié)同獨立團設防。

吳佩孚親率增援部隊從武昌趕到賀勝橋督戰(zhàn),準備踞城頑抗,卻無法阻止北伐軍前進的腳步。30日12時,北伐軍全部占領賀勝橋。至此,打開了通向武漢的大門。31日,北伐大軍兵臨武昌城下。

汀泗橋戰(zhàn)役,共殲敵千余人,俘敵軍官157人、士兵2296人。同時,北伐軍犧牲將士134人,其中軍官5名、戰(zhàn)士129人。這129名戰(zhàn)士中大多是四軍十師三十六團、三十五團的官兵,多為廣西、廣東、湖南人。鄂南人民將這134名北伐將士的遺骨安葬在汀泗橋的馬家山(又名西山、鐵海坡)上。據湖北科技學院歷史系教授丁一分析:“直接參與攻打汀泗橋的北伐軍,僅有第四軍的第十師陳銘樞部、第十二師張發(fā)奎部和葉挺獨立團。獨立團開始隸屬第四軍軍部,入鄂后已劃歸第十二師指揮。有的史書上說汀泗橋戰(zhàn)役是由第四、第七、第八軍共同參加的,是不正確的。當時,雖然沿粵漢路跟進的還有第一軍第二師和第八軍第三師第十五團,但這些部隊到達汀泗橋時,戰(zhàn)斗早已勝利結束。不過,隨后的賀勝橋戰(zhàn)役中,第七軍倒是參加了!

而今,遠眺昔日硝煙彌漫的北伐汀泗橋戰(zhàn)役主戰(zhàn)場——塔垴山、碉堡、戰(zhàn)壕、貓耳洞依稀可見。當地在大力發(fā)展經濟的同時,也在積極保護和宣揚紅色文化,讓更多的人們銘記這段歷史。

原載:紅巖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