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如何看待黨史重要人物
陳云如何看待黨史重要人物
徐行
如何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客觀公正地評價黨史上的重要人物，還歷史人物的本來面目?這方面陳云同志為我們作出了杰出榜樣。他向黨內(nèi)領(lǐng)導同志提出了“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復”的十五字箴言
在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90周年之際，對黨史上重要人物(包括正反兩方面人物)如何評價，是我們研究黨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習近平特別強調(diào)“堅持實事求是研究和宣傳中共歷史”。因為我黨是執(zhí)政黨，黨史人物不僅為黨史學者所研究，亦為一般民眾所關(guān)注，人們所希望看到的是符合歷史原貌的真實的黨史人物，希望聽到的是對黨史人物客觀公正的評價。
如何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客觀公正地評價黨史上的重要人物，還歷史人物的本來面目?這方面陳云同志為我們作出了杰出榜樣。他一貫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原則，主張秉筆直書，根據(jù)當時的客觀環(huán)境去分析、判斷和評價黨史人物的功過是非。粉碎“四人幫”以來，陳云在不同場合對周恩來、劉少奇、李先念、薄一波等黨的領(lǐng)導人的杰出貢獻作過符合實際的評價，對林彪、“四人幫”、康生等黨史上的反面人物也作出了準確的評判。
為劉少奇等一系列冤假錯案平反
早在中紀委成立前，陳云就提出：一定要堅持“有錯必糾”的方針，解決“文革”中的問題和歷史上的遺留問題。中紀委成立后，陳云親自領(lǐng)導解決了建國后第一大冤案——劉少奇冤案的平反工作，并對劉少奇的功績作出了公正的評價。1978年12月，陳云在家中親切會見王光美及其子女。陳云明確指出，劉少奇的冤案，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是黨和國家的事情。他的這個案子是要平反的”。
陳云積極催促有關(guān)部門復查劉少奇案件，1979年2月23日，陳云批示：“中央辦公廳應正式通知中組部、中紀委合作查清劉少奇一案�！�1979年3月6日，他在會見外賓時說：“專案材料說劉少奇1929年在沈陽擔任滿洲省委書記時被捕后，組織被破壞，供出一些人，沒有那么回事，不是事實�！薄皠⑸倨娉鰜砗�，還向中央作過報告，黨組織并沒有被破壞�！�
在陳云的積極推動下，中紀委與中組部共同成立了劉少奇案件復查組，對劉少奇一案進行了認真細致的復查。經(jīng)過一年時間，逐項調(diào)查核實和駁斥了原來扣在劉少奇頭上的叛徒、內(nèi)奸、工賊等罪名，向中央作出了實事求是的復查報告。據(jù)此，中共十一屆五中全會決定：撤銷八屆十二中全會作出的決議，為劉少奇徹底平反昭雪，恢復名譽，同時對受牽連的人和事，凡屬冤假錯案的一律平反。
除劉少奇外，陳云還實事求是地評價了陶鑄、王鶴壽、彭德懷、薄一波等同志為黨的事業(yè)作出的貢獻，使一批黨的優(yōu)秀干部得以平反。
在1978年11月中共中央召開的工作會議上，陳云做了一個有重要歷史意義的發(fā)言，他在會議東北組的發(fā)言中首先提出了“文革”中制造的所謂薄一波等61人叛徒集團一案，他實事求是地證明：“他們出反省院是黨組織和中央決定的，不是叛徒。1937年7月7日中央組織部關(guān)于所謂自首分子的決定這個文件，是我在延安任中央組織部長以前作出的，與處理薄一波同志等問題的精神是一致的�！�1941年也寫過一個關(guān)于從反省院出來履行過出獄手續(xù)，但繼續(xù)干革命的那些同志，經(jīng)過審查可給以恢復黨籍的決定。這個決定與‘七七決定’精神是一致的。這個決定也是中央批準的�！彼鞔_主張：對于那些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錯誤定為叛徒的同志應給以復查，如果并未發(fā)現(xiàn)有新的真憑實據(jù)的叛黨行為，應該恢復他們的黨籍。抗日戰(zhàn)爭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當時由黨組織決定在敵偽政權(quán)中任職，掩護我黨我軍的工作，這些黨員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定為叛徒的，也應復查，對并無背叛行為的同志應恢復黨籍。
陳云還對“文革”中和“文革”前遭受冤屈的黨和軍隊的卓越領(lǐng)導人瞿秋白、張聞天、肖勁光等作出過正確客觀的評價，幫助他們平反昭雪。對于瞿秋白在獄中寫了《多余的話》，陳云認為，看人要看主流，看全面，他無非就是寫了個《多余的話》，有消極的東西，但臨死前還高喊口號“共產(chǎn)主義萬歲”、“共產(chǎn)黨萬歲”。在八七會議上，他是反對陳獨秀的，他的“左”傾錯誤路線時間不過半年。在張聞天夫人劉英要求給張聞天做政治結(jié)論的信上，陳云批示：“完全應該”，并親自主持了張聞天的追悼會。對加在肖勁光頭上的不實之詞，陳云曾致信鄧小平，“肖勁光平反不要留尾巴�！薄靶殴馐鞘堋娜藥汀群Φ摹！彼�親自給肖勁光文集提寫了“一代元戎”的書名，反映了他對肖勁光歷史功績的充分肯定。
客觀評價周恩來等黨的領(lǐng)導人
陳云對黨史上各種人物的功過是非是依據(jù)當時的客觀環(huán)境作出歷史評判的。他是非分明，判斷準確，對于黨內(nèi)同志不因后來犯錯誤而否定其前期的功績;對于野心家和反革命集團分子，則以銳利的眼光剝?nèi)テ鋫窝b，讓廣大群眾認清其本來面目。在陳云對周恩來、李先念等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的歷史功績高度肯定和對華國鋒、汪東興等同志功過的客觀評價中，清楚地表明了他所一貫秉持的實事求是原則。
周恩來是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是全國人民愛戴的卓越領(lǐng)導人。但是“四人幫”在“文革”中利用國民黨搞的陰謀事件借題發(fā)揮，企圖達到打倒周恩來的目的。在當時的政治氣氛下，陳云不顧個人安危仗義直言，實事求是地闡明歷史真相。1972年6月13日，在中央召開“批林整風匯報會”上，周恩來面臨著很大壓力，陳云挺身而出，針對江青一伙抓住不放的所謂“伍豪啟事”發(fā)言說：我當時在上海臨時中央，知道這件事的是康生同志和我。對這樣歷史上的重要問題，共產(chǎn)黨員要負責任，需要向全黨、全世界共產(chǎn)主義運動采取負責的態(tài)度，講清楚。這件事完全是國民黨的陰謀。同日，他又寫了書面發(fā)言，再次說明，這件事我完全記得，這是國民黨的陰謀。
對于周恩來在“文革”中發(fā)揮的積極作用，陳云給予了公正客觀的評價。1979年1月4日，他在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十多年來，林彪、‘四人幫’的破壞是很大的，那時候開會就是翻語錄本，‘萬壽無疆’還要喊三次，什么早請示晚報告，打電話要先念語錄本。這些東西都是周恩來同志制止住的。沒有周恩來同志，‘文化大革命’的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保了很多同志下來，我們這些人都是他保的嘛!”
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李先念1992年去世后，陳云專門寫了悼念李先念的文章，高度評價了李先念一生的重要功績。他指出：“先念同志從紅軍時代起就是一位久經(jīng)沙場、英勇善戰(zhàn)的將軍，在長期的武裝斗爭中，他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薄啊幕蟾锩陂g，先念同志在十分艱難的情況下，協(xié)助周總理主持全國財經(jīng)工作，使一大批在建和新建項目得以建成或加快了建設(shè)進度，其中包括攀枝花鋼鐵廠、武鋼一米七軋機、十三套大化肥、四套大化纖、焦枝鐵路、襄渝鐵路和勝利油田等，繼續(xù)為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shè)打基礎(chǔ)�！薄霸诜鬯椤娜藥汀@場關(guān)系我們黨和國家命運的斗爭中，先念同志同葉帥一樣起了重要作用�！标愒圃谖恼碌淖詈箨U明自己的主張：“先念同志為在中國實現(xiàn)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奮斗了一生，他的革命精神是永存的。我們要懷念他，學習他�！�
對林彪等反面人物的準確評判
林彪、“四人幫”反革命集團，在“文革”中干了不少壞事，全黨全國人民對他們的罪行義憤填膺。但陳云同志保持著冷靜頭腦，客觀地評價每一位重要黨史人物。即使對林彪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物，陳云也沒有片面地、簡單地看問題，既不因為他早期做過一些工作掩蓋他在“文革”中的罪行，也不因其晚年的罪行，否認其戰(zhàn)爭年代的作用。
1971年9月下旬，陳云在得知“九一三”事件后，氣憤地說：“林彪干出這樣的事來，太沒良心了!”在談到東北解放問題時，陳云指出：“過去黨內(nèi)同志對東北解放戰(zhàn)爭中林彪所起的作用估價過高了，這種估價并不符合事實�！彼�給中央寫了《我對林彪的揭發(fā)》的材料。
但是，陳云在對林彪極“左”的錯誤路線批判時，并沒有簡單抹殺林彪在軍事上有過貢獻的事實。上世紀80年代他在接見《遼沈戰(zhàn)役》劇組時客觀地指出：“林彪雖然在以后的政治上犯了嚴重錯誤，但要把林彪的功過與錯誤分開，要把戰(zhàn)爭時期和建國以后分開，要把軍事與政治分開。特別是在軍事上，林彪對中國革命人民的解放戰(zhàn)爭，作出過重大貢獻。今后在表現(xiàn)這方面的題材時，一定要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功過是非分開，不要因為以后的政治錯誤就否定以前的歷史功績，那樣做會傷害許多人的�！�
對林彪集團和“四人幫”反革命集團，陳云主張區(qū)別對待和處理。陳云曾對浙江省委書記鐵瑛說：處理“四人幫”與處理林彪反革命集團要有區(qū)別，“四人幫”這些人禍國殃民，“文化大革命”十年干盡壞事。而在戰(zhàn)爭年代，他們也沒有任何戰(zhàn)功。林彪反革命集團則有些不同，他們主要是部隊的。像黃、吳、李、邱他們，包括林彪，過去這些人都打過許多仗，也立過各種戰(zhàn)功。他們現(xiàn)在犯了罪，應該處理，但與“四人幫”應該有所區(qū)別。
對“文革”中積極參與“四人幫”反革命集團活動、制造了許多冤假錯案的康生，陳云同志目光犀利，判斷準確，用大量史實揭開了康生的真面目，摘下了戴在他頭上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和反修戰(zhàn)士”的桂冠。在1978年11月的中央工作會議上，陳云指出：“‘文化大革命’初期，康生同志是中央文革的顧問，康生同志那時隨便點名，對在中央各部和全國各地造成黨政機關(guān)癱瘓狀態(tài)是負有重大責任的�？瞪镜腻e誤是很嚴重的，中央應該在適當?shù)臅h上對康生同志的錯誤給以應有的批評�！�
1979年3月6日，陳云在會見來訪的馬來亞共產(chǎn)黨總書記時再次指出：“康生犯過兩次大的錯誤，都是極‘左’。一次是在延安整風后期搞‘搶救運動’;一次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亂點名，大概點了600個人以上，都是高級干部。他對中央和地方黨政各級機關(guān)的癱瘓負有很大責任，是有民憤的�！闭窃陉愒频臏蚀_評判下，中紀委認真調(diào)查了康生的問題。中共中央根據(jù)中紀委的審查報告作出決定，開除康生的黨籍，撤銷在他死時所致的悼詞，揭開了他的真實面目。
陳云同志晚年繼續(xù)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原則，他向黨內(nèi)領(lǐng)導同志提出了“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復”的十五字箴言。這十五字箴言，前九個字是唯物論，后六個字是辯證法，總起來就是唯物辯證法。在研究中共黨史問題上，陳云的這些名言，應當成為我們今后進行學術(shù)研究和從事一切工作的座右銘。堅持唯物主義和辯證法，將是中國史學界在歷史人物評價問題上取得長足進步的最根本保證。
我們在今后的黨史研究和黨史人物研究中，應以陳云為榜樣，秉筆直書，客觀評判，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原則，堅持像陳云那樣客觀公正地評價黨史人物，就一定能研究和宣傳好黨的歷史，把握好時代的主流與客觀發(fā)展規(guī)律，堅定人們對黨的領(lǐng)導的信念。這樣做將有利于團結(jié)各族人民，凝聚各族人民的力量，促進社會主義各項事業(yè)和諧發(fā)展、科學發(fā)展。
(作者為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政治學系教授、博導)
（來源：《人民論壇》2011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