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鏖戰(zhàn)急 彈洞前村壁

在江西瑞金中央革命根據地紀念館里，有一枚僅3厘米長的銅質子彈頭，它出自大柏地戰(zhàn)斗遺址的土墻中。這枚平平無奇的子彈頭，被無數人稱為代表勝利的子彈頭，并被鑒定為國家一級文物。1929年在瑞金一個叫大柏地的山坳里，紅四軍用口袋陣的戰(zhàn)術殲滅了國民黨軍第15旅大部，取得了從井岡山挺進贛南的首次大捷，拉開了創(chuàng)建中央蘇區(qū)的序幕。

1929年1月14日，為打破國民黨軍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第三次“會剿”，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主力3600余人離開井岡山轉戰(zhàn)贛南。一路上，紅四軍在敵軍重兵尾追和襲擊下屢陷險境。毛澤東后來向中央報告時說：“我們自一月十四日離開井岡山，主因是經濟無出路……曾三次與追兵接觸，均且戰(zhàn)且退。二月一日到閩粵贛三省交界之羅福嶂停腳一天，沿途都是無黨無群眾的地方，追兵五團緊躡其后，反動民團助長聲威，是為我軍最困苦的時候。”

2月8日，紅四軍到達瑞金城西烏石垅，隨即派出小分隊突入城內偵察敵情。賀子珍趁城內守敵空虛，來到瑞金城內郵局收集了大量報紙。毛澤東通過閱讀報紙，分析出紅四軍此時的尾追之敵為國民黨軍第15旅劉士毅部的兩個團。劉士毅部在遂川曾被紅四軍打敗，戰(zhàn)斗堅韌性不足。通過閱讀報紙查明敵情，對此后大柏地戰(zhàn)斗的戰(zhàn)略部署極其有利。對此，毛澤東曾回憶道：“在湘贛邊界時，因敵人的封鎖，曾二三個月看不到報紙……到瑞金且可看到何鍵的機關報長沙《民國日報》，真是撥云霧見青天，快樂真不可名狀。”

2月9日，紅四軍經黃柏進入大柏地，當晚夜宿于此。大柏地位于瑞金北部，距市區(qū)30公里，素有“瑞金北大門”之稱。從隘前、麻子垇到大柏地，是一條南北走向、長約6公里的峽谷。兩旁山高林密，一條曲徑繞行谷底，直通寧都，是打伏擊的極好場所。于是，毛澤東、朱德敏銳地抓住戰(zhàn)機，隨即在大柏地王家祠召開了紅四軍排以上干部會議，部署大柏地戰(zhàn)斗，決定利用大柏地的有利地形與劉士毅部“決一死戰(zhàn)”。具體部署為：紅28團二營為前哨，在敵人來路上誘敵進入伏擊圈，并在杏坑（即前村）附近占領有利地形，阻擊敵人前進，掩護主力展開；一營從右翼向敵側后迂回，斷敵退路，使整個陣地形成口袋狀；三營在牛寮坑東側高地占領陣地，擔任正面阻擊任務。紅31團和軍部特務營擔任向敵左翼側擊的任務。獨立營和直屬隊為預備隊，隨軍部行動。

10日，紅四軍各部隊按照戰(zhàn)略部署進入指定位置，嚴陣以待。2月10日下午2時，追敵劉士毅第15旅先頭部隊與紅28團二營接觸，戰(zhàn)斗打響。二營佯裝敗退，將敵人大部隊誘入預設伏擊圈。隨后，他們依托有利地形阻擋敵人前進。當晚，紅軍緊縮伏擊圈，與敵對峙。11日，紅28團三營迂回到杏坑南側的茶亭崠，殲滅了敵軍指揮部，截斷了敵人的退路。上午9時許，敵人全部鉆入紅軍的口袋。霎時，紅軍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敵人，于正午時分，取得大柏地戰(zhàn)斗的勝利。紅四軍殲滅了劉士毅旅兩個團的大部，斃傷敵300余人，俘虜其團長肖致平、鐘桓及以下800余人，繳槍800余支。

大柏地戰(zhàn)斗是絕境求生的關鍵一戰(zhàn)，是紅四軍下井岡山挺進贛南的首次大捷，鼓舞了士氣，大振了軍威，使紅四軍由被動轉為主動，對紅四軍以后的勝利和發(fā)展影響深遠，為開辟中央革命根據地拉開了序幕。陳毅在向中共中央《關于朱毛軍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中指出：“是役我軍以屢敗之余作最后一擲，擊破強敵。官兵在彈盡援絕之時，用樹枝、石塊、空槍與敵在血泊中掙扎，始獲最后勝利，為紅軍成立以來最有榮譽之戰(zhàn)爭�！�

驚險的戰(zhàn)斗之外，還有一個歷史的插曲。當紅四軍到達大柏地時，村民因對紅軍不了解，已躲避一空。此時正是農歷除夕，紅四軍連續(xù)行軍缺衣少食、饑寒疲乏，為補給部隊，紅軍先借用了村民的糧食物品，并留下借條，允諾奉還。1929年5月中旬，紅四軍重返大柏地，兌現承諾，用銀元償還了大柏地戰(zhàn)斗前紅軍向群眾所借糧米、用物之費。宋裕和在《大柏地戰(zhàn)斗前后的情況》中回憶：“由于大柏地戰(zhàn)斗時我們的給養(yǎng)還很困難，當時還向當地老俵借了很多吃的用的……在大柏地圩上毛澤東親自主持召開了群眾大會。先開會，后發(fā)錢。由他們自報，報多少、發(fā)多少，一共發(fā)了三千五百塊錢。”紅四軍言而有信、借糧還款的行動贏得了群眾的擁護和支持。

紅軍自取得大柏地戰(zhàn)斗勝利后，一路紅旗招展。1930年10月到1931年9月，紅軍接連三次獲得反“圍剿”戰(zhàn)爭的勝利，贛南、閩西革命根據地連成一片，正式形成了以瑞金為中心的中央革命根據地。1933年夏，時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澤東，再次來到大柏地，詩興大發(fā)，寫下這首膾炙人口的《菩薩蠻·大柏地》：“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前村壁。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边@也是毛澤東在中央蘇區(qū)創(chuàng)作的11篇詩文當中唯一 一篇記述一次戰(zhàn)斗的詞作。由此可見大柏地戰(zhàn)斗勝利的重要性，以及在毛澤東心中沉甸甸的分量。

新中國成立后，為了保護、管理和利用中央蘇區(qū)革命文物遺產，瑞金革命紀念館工作人員來到大柏地開展革命遺址調查時，經過多番調訪，查閱大量文獻資料，訪問數百名蘇區(qū)老干部后，終于找到了當年大柏地戰(zhàn)斗的遺址，遺址土墻上的彈痕依然清晰可見，巧合又必然地呼應了“當年鏖戰(zhàn)急，彈洞前村壁”的著名詞句。意外的是，工作人員在土墻中竟發(fā)現了1枚打進磚內的子彈頭。此后，這枚子彈頭被瑞金中央革命根據地紀念館收藏并陳列展出，以“親歷見證”的方式向世人講述著當年轉敗為勝的故事。

（作者單位：江西瑞金中央革命根據地紀念館）

（來源：《學習時報》2024年5月13日）